43军军长安排127师解放广州,一位团长不满意:先斩后奏打进广州
广州绥靖公署主任余汉谋手上掌握着3个兵团共10个军、28个师、5个保安师和4个纵队的地方武装,总兵力将近13万之众。可是这些杂牌军几乎不能称之为部队,毫无战斗力可言。
因而,在秦基伟第15军打下南雄、始兴之后,陈赓考虑最多的并不是能不能打败余汉谋的问题,而是如何才不至于让广东境内的敌人跑掉。鉴于广东境内敌人一触即跑,陈赓在作战指导思想上强调一个“快”字。即行军速度要快、接敌动作要快、迂回包围要快、解决战斗要快。为达此目的,他令东路军各部精减骡马,一律轻装前进。
东路军各部分头突击,一路上摧枯拉朽,粤北如卷席。

到11日,第15军第45师前锋已突破余汉谋第二道防线,进而攻占粤汉路直通广州的咽喉重地涟江口车站;第14军前卫师沿北江直趋三水,截断广州之敌西逃的去路;第15兵团经佛冈、从化、增城,多路推进到花县以东地区;两广纵队和粤赣湘边纵队已勇猛地插至河源、多祝地区。
在东路军中,两广纵队是支极富南国特色的部队。它的前身是广东人民抗日游击总队,1943年底改为东江纵队。抗战胜利后,根据国共两党的协议和中共中央的指示,该纵主力于1946年6月撤离了华南根据地,乘坐美国军舰从海路北上山东渤海,先是受华东野战军指挥,先后参加了华东战场的豫东、济南和淮海等一系列重大战役;后被编入二野序列,转战于中原地区。四野大军南下后,该纵又转归林彪指挥,随四野主力挺进华南。
说两广纵队有特色,是因为这支部队女兵多,除了打仗,所有的事都是女兵在唱主角。行军路上牵马拉骡子的是女兵,背锅挑米的还是女兵。每到一处宿营地,男兵们老爷似的自顾往床板上一躺,征粮买菜、挖灶劈柴、淘米做饭、缝补浆洗,全由这些穿军装的女人们包下来了。

再一个突出特点是这支部队绝大多数是两广人,除原东江纵队的骨干之外,后来补入的解放兵还是两广籍的。这些兵什么都吃,猫、狗、老鼠、青蛙、毒蛇……逮住什么吃什么。用他们自己的话说,就是除了两条腿的人不吃,四条腿的板凳不吃,其他都吃,弄得沿途老百姓见了他们心里便有些发怵,赶紧把自家的猫啊狗的藏起来。孩子哭得心烦时,大人就吓唬他说:“吃老鼠的部队来了,再哭就让他们把你带走。”于是,孩子的哭声便戛然而止。
广东是两广纵队的老家,一入粤境,熟门熟路,该纵便如鱼得水,仗打得格外活跃。
至此,东路军已从北、东、南三个方向对广州形成合围之势。

广州早早就感觉到来自北方的强大压力。进了10月,广州报纸更是满纸透着凄惶——
“银元昨跌纯属炒友作祟,平衡财政收支决增加税收”;
“花纱布匹续吹淡风”;
“下价米好景不长,银粘(注:潮汕话,即银器)独弹高调”;
“六公会请减所得税,国税局批复难照办”;
“市区扒手猖獗”;
“恩平团队纵兵抢掠草菅人命”;
“征收汽车特捐”……
而货币贬值,物价飞涨,从来是政权更迭前的日晕月晕。

东风社讯:“日来因币值低贬,而行走市区内十二路线之公共长途车,以金融动荡,电油起价,至每天入不敷出,昨(十二日)上午曾一度停驶,致全市交通陷入停顿状态。临管处鉴于交通异常重要,乃立即通知公共车公会转饬各车主,限在中午十二时前先将车行驶,否则即报卫总部执行处理……”
就连《中央日报》也因纸张困难,从每日两大张改版为一大张,而售价则在一周之内从8分银元涨到1角5分。
关于战局,尽管头版一片捷报佳音,可广东百姓还是从“衡邵两城歼匪三万后放弃”,“阎揆(注:即时任国民党行政院院长的阎锡山)招待立委表示曲江系战略性撤守”,“广韶各次快慢车昨暂停开”等用词委婉的报导中,感觉到广州的风雨飘摇。

这座华南的最大城市乱套了,社会已沦入无序状态,偷盗、哄抢、拐骗的事屡有发生。纷纷忙于搬迁的国民党政府各机关,慌得跟遭劫难似的,办公大楼满地是散落遗弃的公文、衣物和碎玻璃碴。大批扛着皮箱、挽着包袱的逃难者,淹没了所有空港、码头和车站。
广九线上的火车严重超载,车厢里挤得针插不进,连车厢顶上都趴着人;拥挤不堪的三埠江门渡,不时有人发出被挤落水中的惊叫声。
10日大沙头站就发出公告,客票已定售到了16日。同一天,中央航空公司和中国航空公司亦宣布机票已定售至11月1日,即日起停止售票。
难民蜂拥向港九一带,将当地房屋租赁一空;大小旅店均患客满。后来者只好转往新界,并很快塞满该处的所有空房。新界人一看后面的难民还源源不断,纷纷将屏山一带搭盖的养鸡木屋稍加整理翻修,等待租赁。

十几年后,李宗仁悲哀地回忆说:“广东保卫战发展至十月中旬已不可收拾了。敌人自赣南分两路入粤,一路自南雄一带越大庾岭,大庾岭守军为沈发藻兵团,战斗力过于薄弱,不战而溃。十月七日敌军跟踪窜入粤北门户的曲江,沿北江及粤汉路南犯。另一路则自大庾岭东麓绕至东江。胡琏兵团早已远逃厦门、金门,东江已成真空地带,共军第四野战军乃得以旅次行军姿态,自东江向广州近逼。余汉谋部只是一支训练未成熟、械弱两缺的部队,共军一到,即不战而退。广州因而危在旦夕……自海南岛刘安祺第九兵团中调一师人北上援穗,该师刚到黄埔上岸,敌人已迫近广州郊外,上岸之兵旋又下船,原船开回海南岛……
“十月十日国庆时,广州已微闻炮声。国民政府各机关早已决定迁往重庆,由民航分批运送,笨重物件则循西江航运柳州,再车运重庆。十月十二日共军已接近广州市郊,我本人才偕总统府随员乘机飞桂林,翌日续飞重庆。广州撤退时情况极为凄凉……”

可是13日《中央日报》头版还在吹“黎洞连江口激战中,国军奋勇截击犯匪”;“保卫广州指挥军政,统由余长官负责,政府定十五日起在渝办公,李代总统及各省长仍留穗坐镇”,并公布代总统12日零时颁布的命令:“政府迁广州办公,为时半载,在此期间,政府为巩固广州及西南大陆反共根据地,已有既定之部署。现匪军虽已侵入粤境,但政府保卫我革命策源地广州及西南大陆之决心,决不因此而稍有动摇。兹为增强战斗力量,减少非战斗人员对军事上之不必要负担,中央政府定于本月十五日起在陪都重庆办公,所有保卫广州之军政事宜,着由华南军政长官余汉谋负责统一指挥。此令。”
当天下午,余汉谋和广州警备司令李及兰便下令纵火焚烧仓库,炸毁珠江大铁桥和广播通讯设施。
一时间,羊城四处冒烟,多方起火。

为避免广州遭到更大的毁坏,第15兵团司令员邓华令各军先头部队快马加鞭,跑步向市区进击。
第43军原定由第127师为先头部队,挺进广州市区,但该师10日进至佛冈时遭敌军的阻击,部队一时难以脱身。而师长黄荣海、政委宋维栻指挥的第128师从侧翼绕过佛冈,以强行军速度沿广花公路继续向南疾进,直逼市区。其前卫第382团,在张实杰和王奇的率领下,顺利进抵花县的仁和墟大桥。
这座大桥是自北向南进入广州的要道,守桥的敌军刚在桥墩下放置好炸药。第3连连长高凤岐带着一个班,从北端隐蔽接近桥头,桥头哨位上两个哨兵懈怠地拎着枪,跟掂着根烧火棍似的。
两人正聊着:“看到共军,咱们一按电钮就往南跑。”
那个说:“早着呢,听说他们给挡在佛冈那边了。”

高凤岐带着人闪电般冲上去,一个锁喉拧臂,把哨兵的枪给缴了,全连随即掩杀上桥。桥南的敌军见解放军飞奔而来,惊慌之下忘了按电钮炸桥,争先恐后向市区逃去。
夺取了仁和墟大桥,就等于打开了广州北大门。
黄荣海正要令全师乘胜追击,一鼓作气打进广州,军长李作鹏的电报到了,令第128师暂不进广州,停在原地待命,把解放广州的光荣任务让给第127师。

第127师是解放军中历史最悠久的部队,它的前身可以追溯到1924年11月,中共两广区委和周恩来经孙中山同意,在广州成立的中共第一支武装“建国陆海军大元帅府铁甲车队”。1925年11月以铁甲车队为基础,在广东肇庆成立国民革命军第4军独立团,叶挺任团长,所以通常人们也称叶挺独立团。1926年12月底第4军扩编,叶挺独立团编为第4军第25师第73团。1927年8月1日南昌起义后,聂荣臻、周士第率第25师随起义部队南下广东。三河坝兵败后,朱德、陈毅率该师馀部800人西进湘南,辗转上了井冈山,编为红4军第28团。朱德、王尔琢、林彪都兼任或担任过该团团长。粟裕、肖克等名将都在这个团当过连长、营长。1929年2月红4军罗福嶂整编,第28团改为1纵队;1933年藤田整编,编为红一军团第2师第4团。长征中,这个团抢夺泸定桥,攻打腊子口,在中央红军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,两次打开胜利通道。到陕北之后,整个红2师改编为八路军第115师第343旅第685团,作为该师主力团参加平型关战斗。1938年12月,该团从太行山北马庄东进山东,改称八路军苏鲁豫支队。1940年6月苏鲁豫支队番号撤销,所部编为八路军第5纵队第1支队。1941年皖南事变发生后,第1支队改为新四军第3师第7旅。抗战胜利后,第7旅随黄克诚出关,与国民党军抢占东北,第一个漂亮的歼灭战—秀水河子战斗,就是林彪亲自指挥山东第1师和新四军第7旅打。1946年10月,该旅编为东北民主联军6纵第16师。1949年初,解放军全军统一番号,第16师改为第四野战军第43军第127师。

这个师在任何一个历史阶段,都是中国革命的主力部队,百战不殆,功勋等身。它南征北战打了一圈,如今重又回到自己的诞生地,李作鹏安排它率先进广州,多少有点儿衣锦还乡的意思。
在第43军的几个师里,第128师向以夺城拔寨善攻坚闻名,而第127师的绝活是擅长野战,精于围点打援,两个师战斗力不相上下。因此,用第127师解放广州,绝不是战术需要,纯属政治意义。
然而,第127师正与国民党第39军之103师激战于佛冈,何时能够赶上来还是个未知数。
这时,成群结队的青年学生从市内跑出来,从正在仁和墟休息的第382团旁边经过。张实杰便拦住几位学生打听市区情况,得知国民党军队正忙着炸毁电厂、破坏桥梁,天河机场和珠江大桥等许多重要设施,都已安放了成卡车的炸药。

张实杰本来就不满李作鹏的安排,一听广州的这些情况就再也沉不住气了,人民生命财产危在旦夕,部队晚一分锺进城就多一分损失。他记得林总就讲过,要敢于打没有命令的胜仗,要敢于打违抗命令的胜仗。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,哪怕将来挨批评受处分,甚至被拉出去枪毙,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为非作歹!
他和政委王奇商量了一下,用报话机向师长黄荣海报告后,便向团队下令攻击前进,在奔跑中进行战斗动员。全团疯跑狂奔,接近广州郊区时,听到市内一阵阵沉闷的爆炸声。
团政治处主任王泮文往路边的土堆上一站,大呼:“同志们,听见了吗,这是敌人在破坏人民的广州,加油冲啊,追上去消灭他们!”

这一喊,全团更是势如飙风,11个小时挺进了75公里,于14日下午18时进抵广州市东北郊的沙河车站,将未及逃跑的守军一举全歼。
当时只有张实杰手头有一份上级发的广州市地图,简略得连有名的东山区都没标上去,仅有沿江路、中山路、先烈路这几条大道。
张实杰便命令3个营就沿着这几条大道,分头向市区开进。
此时天色已晚,路灯下到处可见国民党部队丢弃的汽车和各式火炮;电线杆上的大喇叭里,广播电台反复广播:“市民们,国民党军队已在溃逃,解放军已经进城……”

第382团情绪高涨欲溢,一路突进,无人敢挡。冲到惠福路的3营,没费一枪一弹就俘虏敌军一个营,占领了国民党临时总统府、行政院和白云机场。张实杰和王奇率团部占领了伪警察署,敌少将处长率部缴械投诚。
当天夜里,第128师主力随后也进入广州市区。
同一时间,沿广增公路前进的第44军第132师前卫团,亦从东郊攻入市区。
广州城内的守军不战而溃,大部分在解放军进城前即已逃走,或乘坐船只向珠江口外撤退,或徒步向西江方向逃窜,少数没有来得及逃跑的,也都纷纷向解放军缴械投降。

10月14日21时,广州宣告解放。
第382团的一个东北老兵惊奇地叫道:“咋这么巧呢?去年咱们解放锦州也是10月14日。”
被第128师拔了广州入城第一功,李作鹏还是有办法让第127师露露脸。
10月15日上午,他组织了一个入城仪式,由第127师编成受阅方队,在沙河镇外的广场上集结。上午8时许,受阅方队在李作鹏和政委张池明率领下,按照步兵、骡马和炮兵的序列,分成4路纵队向广州市区开进,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市政府大门前通过,接受叶剑英、方方、邓华、赖传珠等领导的检阅。

街道两边挤满的广州市民,不时报以一阵阵热烈掌声。
解放了,胜利了,这座花之城芬芳与欢乐一起漫溢。
市民们纷纷走上街头,舞动着花束,摇晃着彩旗、标语牌,欢庆一个新时代的来临。南国的纤巧委婉似已不足表达此时的热烈心境,鼓手们袒胸露臂,彪悍地将鼓擂出万钧气势;长街短巷,通衢大道,铺上了寸把厚的鞭炮纸屑;几乎一夜之间,人们都学会了“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