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南起义形势空前大好，粟裕为何彻夜未眠？他在思考两件重要的事

由于朱德的部队，绝大部分不是他的老部队，多是南昌起义失败后，在征战中拼凑起来的，因此，组织纪律性很差，损害群众利益的事时有发生。

一天粟裕正在街上检查纪律，看见两个士兵走进一家当铺，把两个手榴弹往柜台上一放，还故意把导火线掏出半截来："老板，称一下，看看有多重，当几个钱零花。"

粟裕见状，吃了一惊，忙走进当铺对两个士兵说："你们要干什么？！"

"当兵吃粮，穷得很，当几个零花钱用用。"

"不许违犯军律！"粟裕说着，走过去把手榴弹的导火线放了回去，并把盖子盖好。

没想到另一个士兵急了，把子弹推上膛，枪口对准了粟裕。

这一下，可把老板吓坏了，哭丧着脸说："各位老总，千万别动手，我马上拿钱给各位老总消气……"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外面响起了"发现敌情，紧急集合"的号声。

粟裕这才和两个士兵一同跑向紧急集合地点。只见朱德、陈毅、王尔琢三位领导脸色铁青。陈毅向大家宣布： 敌情非常严重，必须马上转移！随即，率领大家跑步离开信丰城，一口气跑了近两个小时，才在一块平地上停了下来。

陈毅在队前宣布革命纪律，斥责了破坏纪律抢劫勒索的可耻行为。当场由王尔琢押上三个最坏的家伙，立即执行处决。三位领导的机智果敢行为，使全体官兵非常震撼！

紧接着，朱德下达命令："部队向大庚地区进发，到那里进行全面整顿和整编。"

朱德、陈毅、王尔琢率领部队在大庚地区进行了半个多月的全面整顿，同时重新作了编制，番号为国民革命军第五纵队，朱德任司令，陈毅任党代表，王尔琢为参谋长。共有九个连队，一个机枪连、一个迫击炮连和七个步兵连。粟裕是步兵第五连党代表。

部队在大庚地区整顿、整编完毕后，朱德与陈毅、王尔琢商量，决定乘军阀混战方兴未艾，湘、粤、赣一带的大小军阀也纷纷卷入混战之际，把部队拉到湘粤赣三省交界处，在崇义县以西的上堡、文英、古亭等地区活动。这里山高林密，道路崎岖，便于部队隐蔽活动。而且，这里的人民群众，曾受大革命高潮影响，基础也比较好。

部队一进入山区，朱德就命令粟裕的第五步兵连，必须在三天之内，歼灭占山为王、杀人放火、作恶多端的土匪何其郎部。朱德、陈毅、王尔琢三位首长一再交代："这是我们部队整编后上山打游击的第一仗，事关重大，只许成功，不许失败！"

粟裕和耿凯经过反复侦察，觉得这里山高林密，地势险要，易守难攻，而且敌人在暗处，我们在明处，不能强攻，只能智取。他们决定打伏击，在敌人经常出没的地方设下伏兵。但是，一天一夜过去了，一个土匪影子也没看到。

怎么办？正当粟裕与耿凯商量如何把土匪引出来打时，有人报告，抓住了两个土匪探子。原来是不久前，与何其郎部争地盘被打败了的另一股土匪，经常派探子打探情况，以伺机报复。粟裕立即计从心来： 由一个排的战士化装成土匪，让这两个"匪探子"带路，一路喊着黑话，说是借兵报仇来了，一定要活捉何其郎。正面直攻何其郎大营。

何其郎果然中计，当即命令他手下的"五虎上将"中的老大、老三和老五，率领八十多人迎击"复仇者"。谁料，"复仇者"不堪一击，一触即溃，三"虎将"乘胜追击，很快就进入了伏击圈，被包围得水泄不通。

粟裕清楚，所谓"五虎上将"，不过是些枪法极好的惯匪。而且这一带的土匪，一个个鸦片烟瘾极大。因此，在征得耿凯同意后，暂不向包围圈攻击，专打从何其郎大营出来增援的匪徒。

三个"虎将"见增援无望，几度拼命突围，全被堵了回去。直到下午两三点锺，三"虎将"率先发作烟瘾，鼻涕眼泪横流，哈欠连绵不断；随即似瘟疫一样，迅速传开，匪徒们一个个东倒西歪，无法自已。粟裕见火候已到，即命令全线出击，八十多个匪徒全被活捉，我军无一伤亡。

如此漂亮的一个胜仗，令朱德非常高兴，嘉奖了五连官兵，号召全纵队的官兵向他们学习。

次日拂晓，我军向何其郎的大营发起总攻，何其郎见势不妙，率领残部，逃之夭夭。

接着，朱德命令部队，以清剿何其郎残匪、为民除害的名义，收缴了一些地主武装，控制了整个山区。同时，还整顿了一些原来的关卡，适当地收点税，解决部队的给养。朱德还指示部队除了出操、上课、军训外，以连排为单位，分散到村寨进行活动，帮助农民劳动生产，向群众宣讲革命道理。这是南昌起义以来，第一次把武装斗争与农民运行相结合的行为。虽是初步尝试，却让朱德感慨万分，他说："过去只知道革命就是在城市里搞暴动，现在才知道还可以上山打游击，虽然才搞了个把月，却觉得还是上山打游击有出路。"

1927年12月上旬，接到上级党组织的命令，要求朱德的国民革命军第五纵队，必须在12月15日之前赶到广州，参加起义。于是，朱德立即率部离开崇义地区，日夜兼程，迅速南下，部队刚刚赶到韶关城郊，就得到广州起义已经完全失败的确切消息。

朱德与陈毅、王尔琢商量，决定应广大官兵的要求，丢掉国民革命军的旗子，像毛泽东发动秋收起义那样，打起工农革命军的红旗。于是他们高举红旗向湘南进发。

朱德率部进入宜章县境内，即与湘南特委、宜章县委取得联系，共同商定举行湘南起义。举行湘南起义，首先要夺取宜章县城。1928年1月22日，正是农历大年（春节）的前一天，朱德命令粟裕的步兵第五连作为先头部队，攻打宜章县城。朱德交代，务必为过大年开个好头。粟裕命令部队仍穿着国民党军服装，打着国民革命军的旗号，整整齐齐，浩浩荡荡，开向宜章县城。守城部队忙派员出城联系，粟裕对联系人说："我们是胡少海的部队，回家过年来了。"敌联络官一听是胡大少爷的部队回来了，连忙大开城门，列队欢迎。

原来，胡少海出生于宜章县城内最有权有势的首富之家，其本人是个知识分子，背叛了地主家庭，参加了革命，但未暴露身份，在国民党第十六军里当团长。所以，部队进驻县城当晚，县政府的政要和当地豪绅还大摆宴席，欢迎朱德部队的全体军官。酒过三巡，朱德突然使劲地将酒杯往地上一摔，赴宴的军官们，一下子全部拔出了驳壳枪。陈毅一手叉腰，一手在胸前挥动着，他宣布说："我们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军队，宜章城解放了。"这时，这些政府官员与豪绅才如梦初醒。与此同时，县衙内外的反动军警和地主民团也全部被起义军解除了武装。

接着就是砸开监狱，释放狱中的共产党员和群众。还打开了粮仓，把粮食、财物分给劳苦大众，于是，全城一片欢腾。朱德部队也正式打出"工农革命军第一师"的红色军旗。战士们纷纷撕掉国民党的帽徽，每个人脖子上系了一条红带子。工农革命军第一师师长朱德、党代表陈毅、参谋长王尔琢，还组织了宜章农民军。

宜章年关暴动的成功，震撼了粤北、湘南。蒋介石紧急命令许克祥率五个团直扑宜章城。

大量敌人攻上来了，这个仗怎么打？朱德特地问粟裕："粟裕啊，面对强敌，这个仗该怎么打？"

"敌人人数比我们多，武器比我们好。不能硬拼，只能避其锋芒，攻其不备。"

"避其锋芒，你的意思是要我们撤出宜章城喏？"朱德一脸严肃。粟裕不敢说话了，看着朱德。

"对头！ 我们就是要避其锋芒嘛。"朱德笑了，"嘿嘿，这一回，我们不在城里搞，我们到山里去打许克祥的游击。"于是朱德果断地率部撤离宜章城，将部队隐蔽集结在宜章城西南的黄沙堡、圣公坛一带深山密林之中。

许克祥带着他的五个团，直插宜章城，然而扑了空，又接着猛扑黄沙堡，在笆篱堡、圣公坛一带，转来转去，绕了好几天大圈子，弄得人饥马乏，疲惫不堪，连工农革命军的影子也没见到一个。却在于泉、栗源一带被朱德率部打了个伏击。当时，许克祥的五个团有5000多人，而朱德虽号称一个师，其实只有九个连，每个连队约100人，总数不足千人。但这是南昌起义中保留下来的精华，战斗力极强，又有人民群众的支持和帮助，所以，一个冲锋，就把许克祥的军队打乱了，当即歼灭其一部。而且穷追不舍，一直追到许克祥的司令部砰石镇，许克祥连摆在桌上的酒菜也没来得及吃，帽子、皮大衣也扔掉了，在少数马弁护卫下狼狈逃跑。其残部如惊弓之鸟，争相逃命。很快，许克祥这五个团就被全歼。此役，红军缴获一门山炮，许多迫击炮，大批各类枪支，两百多担子弹。

朱德率部二进宜章，立即着手建立革命政权，宜章农民军会同胡少海的部分起义部队，共同组成为"工农革命军第三师"，由胡少海（后来在闽西作战牺牲）任师长。

宜章年关暴动的成功，揭开了湖南起义的序幕；砰石镇作战的胜利，轰动整个湖南。朱德再次率兵北上，在黄泥坳歼灭何键的嫡系部队周南率领的两个营，随即解放了郴州。于是乎，朱德之师，锐不可当！先后解放了永新、耒阳、资兴等县。

就这样，革命烈火，愈烧愈旺。桂阳、安仁、常宁、桂东、沙城、衡阳等地均举起了义旗。蔡陵、悠县、临武、嘉禾一带暴动四起！整个湖南，在朱德的带领下，迎来了空前大好的革命形势！可以毫不夸张地说，湘南起义，是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、农民武装起义的光辉典范。

革命高潮，进一步促使了"左"倾盲动主义的党中央和湖南省委领导的头脑发热。他们发出了极端错误的命令："为了不让军阀的军队沿湘粤大道停下脚步来占领湘南，命令将湘粤大道两侧各十里之内的村庄、树林、房屋全部烧掉！"这是明目张胆地损害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。朱德坚决抵制，并得到陈毅和王尔琢的支持。

然而，湖南省委特地派了工作组到部队，代表党中央和湖南省委监督执行此项命令，而且采取了各连队分段包干的办法，作为硬任务分配下来。

粟裕对于上级的指示，一贯是信任和拥护的。但是这一次他万分茫然，感到无法理解而不知所措。怎么办？他一个人走到一个背静的小山沟，坐在一块巨石上茫然地看着四周。自武昌投军以来，革命军的每一次胜利，都与人民群众的支持和帮助密切相关，老百姓知道，革命军在为他们打仗。而现在，革命军却要去烧掉老百姓的房子和树林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？

耿凯正要集合部队去执行烧房任务，偏偏在这节骨眼上，党代表不见了。耿凯知道，朱师长很器重粟裕，每逢大的行动，朱老总常把粟裕叫去，一是问问连队情况；二是问问粟裕有什么看法。是不是又被朱老总叫去了？不会的。这一回是上头派工作组来监督执行的事，朱老总、陈代表、王参谋长也是无能为力的。

耿凯决心找到粟裕再说。他没有告诉任何人，只身到营区附近几个僻静地方寻找，果然给他找到了。

"粟代表，你怎么啦？"

"耿连长，你来得正好，请到这边坐坐。"

耿凯走了过去，在粟裕身边坐下。粟裕向耿凯讲述了当初跟随叶挺部队从武昌赴南昌参加起义，途中被赣江所阻，周围群众星夜抢修铁桥，使部队得以及时通过；讲述了武平之战，自己身负重伤，一位大嫂救了他的命，一位老大爷冒着生命危险送他过河；讲述了宜章暴动，老百姓帮助打许克祥的伏击，又带路冲向砰石镇，差一点活捉了许克祥……

"老耿啊，你说说看，一个贫苦的老百姓，造间房容易么？"

耿凯认真地听着粟裕的讲述，他还注意到，粟裕讲到激动处时，眼睛也湿润了。他觉得面前这个剥削阶级家庭出身的知识分子，能够如此理解人民群众的伟大力量，能够如此体贴劳苦大众的疾苦，不容易啊！自己是个苦出身，却没能做到这一点，令他感到惭愧。他站起来，拍拍粟裕的肩膀说："党代表，你放心，我会处理好的。你就在这等着，我马上就来。"

不一会儿，耿凯带领全连人马过来了，冲着粟裕说："敌人是从这里跑掉的吗？"还没等到粟裕回答，就一挥手说："快，快追上去！"就这样，整个连队在这几条山沟里转了大半宿，连个敌人影子也没见着。耿凯说："他妈的，让敌人在眼皮底下跑掉了！回营，睡觉。"

耿凯、粟裕的连队，一间民房也没烧。而且，其他连队也有不同程度的抵制。但是，这毕竟是上头的命令，又有工作组督阵，这种愚蠢至极又错误透顶的荒唐决定，还是在相当范围内贯彻执行了。使粤湘大道两侧的人民群众遭受巨大损失。严重地挫伤了群众的革命积极性，引起人民群众的强烈不满，有的地段激起了群众的强烈反抗。工农革命军的信誉明显下降，使革命斗争受到巨大挫折！

这一夜，粟裕通宵未眠。他反复地思考着两个问题： 一是，他头部的表面伤口虽已痊愈，但是，每当疲劳和高度紧张时就会头痛。看来，这个顽疾很有可能要伴随自己一生了；这说明在战斗中，指挥员的位置十分重要，既要便于指挥，有利于歼灭敌人，又要隐蔽，有利于保护自己。二是，这次路边烧房的教训实在太大了。说明了高层决策的正确与否，对革命的影响极大。好的决策能促进革命加速发展，错的决策，会坑害革命，带来巨大损失。他发誓： 既然参加革命，就要真心实意地维护人民群众的利益；既然参加革命，就要真心实意地为人民谋福利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