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野激战咸阳,后续援兵未到,机关把东西都装车,彭总镇静而愤怒

咸阳战斗从1949年6月11 日下午打到黄昏,从午夜打到次日拂晓,又打到下午4时,历时十三个小时之久,第一野战军毙俘伤敌 2000馀人,敌二四八师师长韩有禄在指挥战斗时,身旁落了一颗炸弹,肩部被炸伤。一贯妄自骄狂的马继援一面瞪着红赤赤的眼睛命令部队继续进攻,一面向坐镇兰州的马步芳连连发电称:“共军异常顽强,攻击屡屡受阻。”并责怪宁马“没有战斗力,为难畏缩。”更抱怨胡宗南部“不敢参战,坐山观虎斗。”

马步芳接到电报大发雷霆,连连打电话给马鸿逵:“倘若战事失败,你我都将葬身!请你再给卢军长发报,莫勿懈怠,勇猛冲锋,协同灭匪,争得殊荣!”又给蒋介石发报:“关中战斗正酣,惟陇东兵团孤军奋战,胡主任不顾广州暂言,其部以前进受阻为由,止步不前。步芳忧心若焚,望总裁从大局想,电令胡部参战,乃步芳叩拜!”

蒋介石正忙于调整人事,让蒋经国、俞济时分别担任总裁办公室正、副主任,将原第三局的一部安置于陈诚的台湾警备总部,另一部安置于朱绍良的福州绥靖总署、闻解放军陈毅部和刘伯承部已直奔浙、闽,长江江防匆匆而逃,溃集福建——这个台湾前沿阵地,成了残兵败将的收容所。接到马步芳电报,蒋介石深知西北战局险恶,已经给胡宗南发去了催战电报,又匆匆给马步芳发报:“关中之战,国人瞩目,光复西安,乃光复全国之关键,日马军鏖战共军屡建战功,再展雄风,以慰全党全民尔。”

马步芳将电报转发给马继援。

马继援本已灰冷的心顿时又炽热起来,他改变了战术:由散点式进攻转为集团进攻,以整营或整团兵力攻势,洪水般向我军前沿猛扑过来……

一野激战咸阳,后续援兵未到,机关把东西都装车,彭总镇静而愤怒

可以想出,我一八一师一个师对敌三个师,处境何等艰辛,且我亦伤亡惨重,有的排只剩十几个人了,四顾不暇。而敌人攻击愈凶猛,战斗愈残酷,所有勤杂人员全部上了前线,王诚汉命令: 就是剩下一个人,也要坚守住阵地!

敌人不顾炮火的攻击,一浪一浪地向我前沿阵地推进。战士们面对凶残而强大的敌人,毫不畏惧,排炮呼啸着轰击敌人,用机枪猛扫敌群——枪管打红了,机枪不得已暂停射击了。

金玉杰见机枪停止了射击,火冒三丈地吼:“打!这当口你怎么不打?”

机枪手急得要哭了,指着枪管:“都红了!”“枪管红了,用水浇!”“没水了。”金玉杰又吼起来:“没水,也没尿?!”

机枪手撒尿浇枪管,随即,机枪又吼叫起来……前面的敌人成片成片地倒下,后面的敌人又吼叫着,旋风般卷了过来……

我前沿五个主阵地,被敌人占领了三个!

王诚汉亲自跑到前沿,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,大声吼叫着:“夺回阵地!一个也不能丢!若夺不回阵地,我就和大家一起拼死在这里!”

咸阳前线丢三个主阵地消息,立即被报告给了张宗逊。而彭德怀正在去召开地方干部紧急会议,敌人联合猛烈反扑,西安已闻炮声,不禁人心惶惶。在会上,彭德怀强调:“西安百废待兴,铁路、邮政工作虽已恢复,但一定保证持久畅通;电厂绝不可停电,棉纺厂要正常生产。至于前方作战,不管敌人如何嚣张,我军最终能够获胜。”彭德怀开会的时候,阎揆要在门外焦急地等候着他。等开完会,阎揆要立即把咸阳前线战况告诉了他,彭德怀听了后,问:“胡宗南部有新的动静么?”

“被歼一个军部、一个师后,后撤了。”

——试想,如果当时宁马积极配合,如果胡宗南勇敢参战,历史就不是这样子了。然而,胡宗南没有逆转干坤的胆略和气魄,因为革命是正义也是勇敢者的事业……

彭德怀得知胡宗南后撤,心里踏实了许多,又问:“十八兵团到哪里了?”

“前卫师刚刚到达西安。”

一野激战咸阳,后续援兵未到,机关把东西都装车,彭总镇静而愤怒

彭德怀手一挥:“到一个师上一个师!”

他们回到一野司令部门前,见机关正忙碌撤离——有的正在搬箱子,有的正在扛行李,文件、档案等已搬上马驮子了。

作为西北部队最高统帅的彭德怀,十分清醒地意识到,此刻他的一言一行,一举一动都深刻影响着西北军民的情绪。他更清楚,此刻最紧急的任务是战胜咸阳的马家军。他大步向作战指挥室走去,走到大门口,转身指着马驮子,斥道:“都给我卸下来!”阎揆要赶忙上前,说:“机关干部都担心您的安全,暂时撤离更稳妥些……”

彭德怀镇静而恼怒:“我就在西安指挥,敌人进不了西安!……”

彭德怀走进作战指挥室,立即抓起电话,命令周士第:“后续部队一到西安,立即开往咸阳前线!”

咸阳前沿依然战斗激烈,炮声如雷,滚滚浓烟遮黑了天……

咸阳城北的上兆村里,人们得知要打仗,都逃走了。马家军让运夫们把家家户户的门板都拆卸下来,集中在村边上,准备随时抬伤员用。半小时前,已经抬走90付门板了。

运夫们都是马家军从草原上抓来的,多为藏族牧民,也有散落在那里的已经藏民化了西路军女战士。他们都集中在村口,随时听候喝令。

这里离前线大约三、五里路,枪声、炮声听得十分真切。

运夫们眼见得一会儿一队骑兵飞奔前去,一会儿空鞍的马又奔跑回来。他们想象得出,前方战事何等激烈,骑兵伤亡何等巨大。当年的女红军军医郑敏暗自高兴:狗东西们终于有了葬身之日了。她盼望着,把这些马家军全部歼灭在这里!

“快,再送门板去!”几个士兵急切地喊叫。十几个运夫,又抬走七八付门板。

这时,郑敏警惕地看看四下没有马家军,她招手藏民们抬着门板向麦秸垛跑去,哗哗地把门板埋了。大家都愿意干这事,抬门板到前线去,时刻有丧命的危险;埋藏了门板,再不上前线,就安全。一付,一付……都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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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骑兵连长策马而来。他从前线来,前方伤亡大,急需门板——送去的门板全都用光了。他见眼前没门板了,气急败坏地喊:“门板哪?!”

藏民们呀呀叫着,指着前方。意思是说:都抬到前方运伤员去了。

骑兵连长依然打量四周。他没有想到门板被藏了,盼望能再找出些剩馀的。一阵啶嘀的脚步声传来,他抬眼望去,见抬着伤员的运夫们匆匆跑来,又匆匆跑过去。门板上的伤兵哭天叫娘地喊着,有的鲜血往下流淌。骑兵连长着急地喊:“再到附近村里去,多拆些门板来!”

藏民们又呀呀叫着,摊开双手,意思是村里门板都拆卸光了。

骑兵连长无奈,可能他是饿了,掏出于粮和罐头,坐下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。

郑敏突然产生一个念头,干掉这个家伙。她悄悄向那连长靠近,靠近……

那连长大口小口地吃着,见一个影子向他移过来,他猛地转过身,不知来人来做啥,用惊疑的目光审视着她。

郑敏指着自己的嘴巴,呀呀叫着。

连长明白她是来讨吃的,便把吃剩的半个馍扔给她。随后站起身,整理枣红马上的鞍子,似要离去的样子。

郑敏飞快地抄起一根木棒,使劲狠狠向那连长头上砸去。她用力过猛,顿时,那连长应声倒下了,血浆淌了出来。

随后,郑敏抓起敌骑兵连长死尸的手枪,飞身上马,朝前飞奔而去……

一野激战咸阳,后续援兵未到,机关把东西都装车,彭总镇静而愤怒

马继援站在前线指挥所——一所地主家场院里,在那烈日下,肩靠肩、头接脚,横躺竖卧着好几百个伤兵。有僵直不动的,而多数都在哼叫、哭喊得乱成一团。成群结队的绿头苍蝇在伤兵脸上爬着,嗡嗡叫着。一个个肮脏的绷带上渗出血……又一队队担架担过来,刚将伤兵们放下,伤兵们就高声喊叫,大声骂着。汗臭,血腥,烂肉臭,屎尿臭,呛得他受不了,不停地用手挥着混杂在一起的臭味……

骄横而浮躁的马继援,用报话机询问马振武前沿战况,马振武回答说,不知哪来的共军,又增援上来,夺得的火车站又丢失了。不过,士兵们斗志很旺,发誓天黑前夺下咸阳。马继援又问伤亡情况,马振武如实报告:伤亡惨重,仅城北已经过千,不过,共军伤亡也重……

阵地前沿,剧烈轰炸刚停,又一阵激烈拼杀之后,出现暂短的相峙,暂短的寂静。遍地是人和战马的尸体,遍地是血迹,硝烟缕缕……

连长赵铁带着一个排增援到马蹄形顶端,全排打得只剩下四个人了,还坚守着阵地。战火的硝烟熏得他们脸乌黑,只有牙齿是白的,全身只有眼睛转动显示出还是活人。他们子弹已经打光,准备拼刺刀了。

突然,十几个敌人赤红着眼睛,怒冲冲而战兢兢地握着大刀向他们走来了。

赵铁和他们战友端着刺刀,怒视着。他发现战友之间离得太远,低声命令道:“向我靠拢!”战友们怒视着敌人,向赵铁移动脚步……

突然,敌人一个军官喊:“抓活的!抓一个活的赏银 8元!”

顿时,敌人似壮大了胆子,脚步加快了。近了,更近了……

蓦地,传来尖厉的喊声:“哎——长官有令!”

随之,从北面飞来一匹枣红马,似一团火,似一片霞……

敌人都转过身,惊望着飞来的乘骑。只见枣红马箭一般飞到了跟前。敌军官慌忙迎了上去,张口刚要问什么,突然枪响了。叭叭叭叭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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骑马人先打死敌军官,又连连点射,敌人又倒下四个,活命的转身向后逃去。赵铁等人惊呆了。

骑马人摘下帽子,露出长长的辫发——她是郑敏。“撤,快撤!敌人又冲锋了!”郑敏似下命令,急切地说。

他们向远方望去,敌人黑压压的,无边无际,荡起滚滚尘土,人吼马嘶,铺天盖地般压过来了!

突然,轰隆隆!轰隆隆!……震天动地的排炮响了。紧接着,四面八方响起嘹亮的冲锋号声,战士们呐喊着冲锋过来了!

一面面“登城英雄”、“立功太原”、“英勇善战”的红旗迎风飞卷,那是我十八兵团后续部队赶来的支援部队上来了 ……

敌人仍在进攻,咸阳城北偌大的战场,敌人骑兵如旋风般向前卷腾。枪声、炮声、呐喊声混作一团。敌人很疯狂,潮水般向前翻腾着。

十一军军长韦杰登上城墙,高举起望远镜观察着,见炮团已全部进入阵地,山炮在猛烈地向敌人轰击,一发发乌亮的炮筒每发射一发炮弹,炮管就一缩一缩,又一伸一伸。喷射出一道道火光,雷也似地吼着,又撕扯着空气,恐怖地啸叫,之后发出一声声闷雷似的轰响,腾起一团团黑烟……

随着一颗颗炮弹的爆炸,冲锋的敌人惊呆了,翻腾着的潮水似凝固了。继而,一队队战马被黑烟吞噬,又被黑烟吐了出来。无数匹战马在原地打旋儿,马仰前蹄,对空长嘶……

韦杰问身旁的王诚汉:“阵地都夺回来了吗?”“主要阵地都夺回来了。”王诚汉答。

这时,马继援也赶到阵地前沿来了。他听到山炮的轰响,先是一惊,看到溃退下来的骑兵,恼怒了,对马英斥道:“马旅长,你的骑兵咋敢撤退?”

马英怯怯地答:“共军炮火太猛烈…”马继援警觉到:一支部队溃逃,将像毒素一般蔓延,涣散全军斗志,导致全线溃逃不可收拾,于是他发狠地命令:“马英你听着,你乱了我军阵脚,我就宰了你!你立即下命令,让你的骑兵把共军冲散,把共军搅乱!”

又对传令兵:“你去传令马师长、韩师长,再发起以营为单位集团猛攻,谁他妈怯阵我宰了谁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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敌人是勇猛的。少倾,一队队骑兵再次冲锋了。在骑兵后面是步兵——远远望去,两股纵队,好像两条钢筋铁骨的巨蟒向前滚动。

我军一串串炮弹呼啸着向敌人飞去,滚腾的硝烟中,敌骑兵乱了,战马打着旋,再不敢前行;督战队高举着明晃晃的战刀,吼叫,劈杀。骑兵们复又集结,复又前冲。后面的步兵吼叫着,举枪射击,迅猛冲锋。

我神勇的炮手们愤怒轰击,装填手们脱去上衣,光着膀子把一颗颗炮弹填入炮膛。一发发炮弹呼啸着向前飞去,炸开一团团黑烟柱子。敌骑兵一片片倒下了。炮弹在已经被炸得坑洼不平的阵地上不停地爆炸着,浓浓的黑烟像旋风一样卷腾着,弹片在半空中呼啸、碰撞,进攻的敌人散开了,翻滚着,倒下了。

我战士们奋勇冲锋,似无数离弦的箭向前飞奔,射击着,呐喊着,奔跑着。敌人慌了,先是停下来,趴在地上还击,片刻,又跃起迎头冲杀,敌我距离渐渐缩短着……

我炮弹雷也似地吼着,震得大地抖动,空气颤栗,榴蔽弹斜着飞着,尖叫着泼在敌人身上。贴在地面的机枪手愤怒地扫射着。敌乘骑又一片片倒下,战马扬开四蹄四下飞奔。敌步兵也不顾督战队威吓、砍杀了,转身向后奔逃,像决堤的洪水,呼啦啦向后卷腾而去……

我战士愈战愈勇,伴着清脆嘹亮的冲锋号声,投弹,射击,骂着,呐喊着,勇猛冲锋,冲锋……

时任国民党八十二军第二四八师少将师长韩有禄、骑兵第十四旅上校参谋长马尚武回忆:

……解放军从西门、北门两路杀出,向西、北两面部队冲击,马家军阵营动摇,欲攻不成,欲退不能,致演成激烈的白刃战,人叫马嘶,震彻四郊。第一九〇师的马登霄团和第二四八师的韩小侠团首当其冲,死伤累累,副团长马荷天和营长 2人、连长 4人就地毙命,士兵死伤达 600 多人。马振武看到溃败惨状,不敢再作抵抗。立即下令撤退,使马步芳父子夺取咸阳直赴西安的幻梦,立即变为泡影。攻城部队沿西兰公路狼狈溃逃,一路上人慌马乱,汽车炮车和驮运的辎重车拥挤不堪,道路堵塞,官兵挤命夺路,向西狂奔,争先恐后,互相践踏,其溃败的惨状,可想而知……

一野激战咸阳,后续援兵未到,机关把东西都装车,彭总镇静而愤怒

汉中汉台。

不知是心情悲凉,还是惆怅,抑或是恐惧,胡宗南又听了一遍京戏《乌龙院》的唱片。之后端起茶盅,默默品着茶。呆楞了片刻,刚要拿起电话给作战处打电话,问问咸阳战事,这时参谋长罗列来了。

罗列进了屋,劈头便说:“咸阳之战,马家军伤亡惨重,已经撤退了。”

胡宗南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冷笑:“他们要逞能嘛,逞吧,不自量力!”

罗列神色不安地说:“中央要追究我们责任……”胡宗南早已成竹在胸:“你立即做两件事:第一,给总裁发报,我军虽一路受王震部阻击,仍逼近了咸阳前沿,即刻做攻击西安准备;第二让裴昌会即刻占领兴平!”

然而,罗列没有转身走,凝立不动。胡宗南问:“还有事?”

罗列憋了一阵,还是道出了真情:“原来彭德怀虚张声势,他们的第十八、十九兵团主力刚刚到达西安附近……”

胡宗南不禁哑然失色:“啊,彭德怀给我摆了个‘空城计'?!”

他大瞪着的颓丧、懊恼的眼里似要滴出血了……

咸阳阻击战,是胡、马联合于6月1日由西而东向咸阳地区猛烈反扑。彭德怀采取节节抗击、粉碎敌人联合战术,击败了敌人疯狂进犯,并歼敌2千馀人,至6月16 日结束,这是第十八兵团入陕后打的第一仗,挫败了二马的锐气,为第十八、十九兵团最终歼敌赢得了时间。彭德怀称赞“打得好!”西安人民向第一八一师赠送了《百战百胜》的锦旗。彭德怀经清晰透彻分析形势与环境洞察,以现有兵力尚不宜与胡、马决战。彭德怀指示各兵团:“就地休整,准备迎接新战役,彻底歼灭胡、马匪军。”